“赢家”街舞
八年前,10位即将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在舞蹈室划下一条看不见的线,想成为职业舞者的就跨过线到对面,只有四个人走了过去,剩下的人说,“对不起,我们没有办法成为职业舞者。”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两三年过去,又有三个人相继转行,理由现实且无奈,“没办法,我得去工作了,跳舞就当兴趣吧。”只剩下当年第一个站到线对面的年轻人,依旧在坚持着职业舞者的梦想。
八年后,唯一还在坚持的年轻人登上了一档街舞综艺节目,节目是优酷投入超过3个亿打造的头部级综艺《这!就是街舞》,在2月寒冬开播,迅速点燃了2018年的第一把火,总播放量超过13亿。年轻人叫田一德,甫一亮相便以一段1分钟左右的popping(震感舞)solo惊艳全场,明星导师罗志祥在他跳完舞后难掩激动,连说了12个“Oh my God”,把晋级毛巾挂到了他脖子上。
除了田一德,《这!就是街舞》还招募了上百位选手,年轻优秀舞者的梦想和努力开始在更大的舞台上被更多的人看 见。
“只有舞蹈不会离开我”
田一德从台湾出发来参加节目之前,信心满满地对自己的学生说,“你们看着吧,等老师参加完这档节目,会让明年的街舞社再招一大堆人。”学生跟在后面喊,“拜托了老师,老师加油。”
被誉为中国街舞第一人的黄景行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这!就是街舞》,田一德出来跳舞时,他评价道,“一德是台湾的最好的一个popping(震感舞)舞者。”田一德跳了16年舞,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街舞前辈在教街舞,然后看到迈克尔·杰克逊,他下意识地觉得“街舞太帅”,但一直找不到地方学,直到高中加入学校的街舞社。“街舞带给我的东西一定是快乐。”田一德说。他还记得自己高中时被女朋友甩了,心里难过,在网络日志里写,“只有街舞不会离开我。”
去年,田一德任教的某个大学街舞社人员减半,从600人变成了300人,大一新生都去了动漫社或者饶舌社,“要知道,以前台湾大学的街舞社是最火的一个社团。”田一德说。
他发现最近几年在教学时,“年轻人会觉得old school街舞是old fashion的东西,其实会有一点断层。”街舞是一种相对小众的圈层文化,它最近一次成为大众话题还是依靠四年前的一档电视节目《中国好舞蹈》,背后的制作方也是《这!就是街舞》的制作公司灿星。
而近两年,网络综艺和视频平台强势崛起,逐渐成为人们选择的主流娱乐方式,以前制造大众爆款的产出模式也在被改变,“因为时间有限,选择成本高,用户越来越趋向把时间投入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内容,这意味着圈层爆款成为新的爆款常态。”阿里巴巴文化娱乐集团轮值总裁兼大优酷事业群总裁杨伟东在今年的优酷春集上说。打造细分的垂直化内容节目成为优酷的重要战略,《这!就是街舞》是第一个尝试。
田一德同样看到了这个机会,“主流的平台和节目会让更多人看到舞蹈的魅力,它可以让街舞再火一次。”
他在2014年曾经参加过由灿星制作的《中国好舞蹈》,结果过了海选就被刷了下来。他当时还以underground舞者身份自居,排斥商业化,不喜欢上节目。四年后,心态截然不同。
四年间,他发现街舞社新吸纳的学员日渐减少,“台湾有很多很厉害的前辈,但街舞社的人越来越少,而前辈一直靠教社团谋生,他们后来的收入都不太好。”市场逐渐萎缩,许多跟田一德同期的优秀职业舞者没有办法维持生计,只能选择找工作上班,“但到了三十几岁了,突然没办法教课,能做什么工作呢?能找的工作可能就是仓库管理员。”田一德极为惋惜,他有一个师兄就放弃了街舞,无奈从事仓库管理员这样的基础工作。
“所以我这次参加节目,就告诉自己不能再用under ground舞者的心态去比赛,我要为这个文化战斗。有好的商业机会也不抗拒,希望可以帮到这个圈子。”田一德说。
“要把街舞推广出去”
《这!就是街舞》的另一人气选手杨文昊同样抱着推广街舞的想法来参加节目。
杨文昊是街舞圈里公认的大神,年少成名,20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拿下了好几个世界性的popping冠军。
他对街舞的热爱从重庆沙坪坝转盘旁边的一个小音像店开始,那是小学三年级的生日,妈妈带着他进去买生日礼物,音像店老板从架子最顶层给他取下了一卷录像带,“封皮是迈克尔·杰克逊那个站着的雕塑,有点金色,还有点红色,我永远记得。”说起街舞启蒙对象,如今33岁的杨文昊一下子就激动了,忍不住比划起来,“回去看的时候,整个人就疯了,原来有这种舞蹈,太可怕了,太厉害了。我现在都能记得那种感觉。”他看了一宿,激动地没法合眼。
在跳舞作为兴趣时,家长是支持甚至自豪的,但到了上大学,杨文昊提出要去北京现代音乐学院专业学跳舞时,现实的分歧同样无法避免。“我跟父母聊过很多次,但没有说服力,因为我确实说不出来专业学跳舞以后能干嘛,只能告诉他们以后可以去伴舞什么的,这听上去就不是一个很有未来的未来。”
长久的争执在一个晚上突然爆发了。“那天我跟他们聊了很久,还是说服不了他们,父母就一句话,不许去。”杨文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晚上,凌晨杨文昊妈妈开门进来,也没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哭了一晚的儿子。杨文昊那天哭着说了一句,“我真的很喜欢跳舞。”
“我最后说服她的是这句话,我没有说我能有什么未来,也没有说未来可以干嘛,只是说我真的很喜欢跳舞。”杨文昊回忆道。
他如愿以职业舞者的身份进入了圈子,熬过低谷,攀爬了高峰,成为街舞圈里位于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拨。
《这!就是街舞》的选角导演找上门邀请合作时,杨文昊一开始并没有答应。他希望能推广popping,popping是起源于上世纪70年代的一种街舞舞种,“popping是old school舞种,但现在流行文化里,流行明星们跳的其实都是urban dance(都市编舞),带来的影响就是上urban dance课的好几百人,上popping课的只有十几二十个。”
杨文昊身边也有许多开街舞工作室的朋友,一开始都是教popping,但渐渐维持不下去了,很多开始找教urban dance的老师,或者转型教少儿舞蹈。“街舞完全是根据音乐的变化来变化的,现在的流行音乐更适合跳urban,那urban就比较火。大家可能就觉得popping是过时的舞蹈,不太潮。我就想出来跳一下,给大家看看,其实popping挺潮的。”杨文昊说。
然而他怕自己被消费,害怕节目组只是用“杨文昊”这个名字,显示节目很厉害,连专业圈子的专业舞者都来了,但用完名字就不管了。节目组和杨文昊的第一次面谈长达5小时,其后又经历了几轮面谈,反复向杨文昊表示节目并不是要消费街舞文化,同样是希望能将其推向大众。直到录制即将开始,杨文昊才打消疑虑,在合同上签了字。
阿里的“全力以赴”
作为2018年的布局重点,优酷也在《这!就是街舞》上表现出了十足的信心和诚意,动员了国际制作班底加盟以及阿里系全域营销,总投入超过3亿。
据腾讯娱乐报道,在前期的选手招募时,制作方灿星在中国舞蹈家协会的协调下,举行了《这!就是街舞》的动员会。其中北京SPY舞团的淡淡出席了会议,她也是后来签约节目的选手之一。在她的回忆中,她向节目团队提了两个问题,一是“天猫作为出品方,阿里巴巴对这件事情能支持到什么程度?”回答是“全力以赴”。
第二个问题是:“街舞在老百姓眼里到底是什么?”答案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制作方的自信和诚意当场让淡淡折服。
“我们非常清楚我们有什么,阿里有中国最大的电商平台,有对优质内容的决心长期投入,也有更开放的生态和打法,这是我们的优势。我们也知道自己要什么,要优质的内容,最健康、快乐、好玩的打法,以及要不断培养新人。” 阿里巴巴副总裁、阿里巴巴文化娱乐集团首席人力资源官刘墉表示。
从2016年阿里以56亿美金收购合一集团,让优酷成为阿里旗下的一份子后,阿里开始转变砸钱投综艺节目的打法,自己成为内容生产者补足上游业务。《这!就是街舞》也帮助优酷完成了激活整个阿里大文娱体系的试验,以优质内容吸引垂直受众,在电商平台上完成内容和消费的转化,同时调动阿里大文娱的产业资源参与后期运营,比如在艺人经纪上发力,持续培养签约选手,探索新型商业模式。
杨文昊在2010年创立了自己的潮牌店The V,并在淘宝经营线上店铺,节目进行时,店铺首页就有杨文昊在《这!就是街舞》节目里的巨幅海报,和杨文昊街舞同款。
杨文昊并不操心店铺的经营,对节目的商业转化力量也是懵懵懂懂,其合伙人钟佶却深有体会。杨文昊在节目播出第一期时,登上微博就收到1万的信息提示,全是因节目新涌入的粉丝,这个数字几乎一天一变,从1万到5万、9万、10万,现在是每天20万。大量粉丝直接带来的是内容变现,他们涌入The V潮牌店,希望能拿到偶像同款。“The V淘宝店铺的流量和销量都翻倍了。”钟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田一德和另一人气选手Nikki(陈妍臻)则选择签约优酷旗下的经纪公司酷漾娱乐。Nikki是节目里形象和技术兼备的女选手,她将参加《这!就是街舞》视为自己的人生转折点之一,“节目播出以后,慢慢地又有各种采访、更多视频,我觉得有被看见。全世界那么多人你能够被看见、被认识,其实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如今节目结束,优酷也在持续对IP和艺人的后续发展进行赋能。“在艺人的经营上还是会围绕他本身的才华做深挖,这是第一步,比如他们从街舞中来,那是不是可以服务到整个大环境中?对于舞者来说,传统一辈的父母一般都不太认为它是一个非常正式的职业,但通过我们的节目就能告诉大家不是这样子的。第二是在他形象和综合能力上做提升。关于艺人的生命周期,我们希望能开发更多的应用场景做叠加,丰满它,而不是一个单薄的曲线甚至抛物线。”酷漾娱乐副总经理赵珈偌说。
比如,Nikki之前出过专辑,也演过戏,做过综艺,当过老师,本身经历是比较丰富的,同时由于街舞是潮文化,大家在淘宝及网站上对“Nikki同款”“Nikki品牌”的关注度很高,因此会调动资源在这些方面给她更多的赋能。
事实上,Nikki整个四月也几乎没停过,节目带来的流量和名气直接转化成了诸多大牌的商业合作,包括资生堂、麦当劳、天猫、小红书等等。她最近刚拍摄了一个洗发水广告,用街舞的方式表现头发的飘逸,“很有意思。”Nikki笑着说道。
留下火种
优酷花了超过3亿想让街舞从地下走到地上,这场战役,几乎可以说大获成功。
优秀的舞者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Nikki参加节目的本意只是想分享自己对街舞的热爱,就像12岁时她在台北博物纪念馆前的大广场上,看到许多大哥哥大姐姐在练舞,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艺人在跳舞,那是舞蹈打动她的最初印象。“我想把它分享给更多不认识街舞的人,让他们能够喜欢上跳舞,不一定非得是街舞,能对街舞有认知就很棒了,首先要让大家喜欢上跳舞。”Nikki说。她的微博下涌入了一群新粉丝,有女孩给她评论留言,因为看了她在节目里跳舞,兴起了想学街舞的念头。
田一德最近在台湾新开了街舞工作室,工作人员给他发消息说,最近问来报名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街舞,他们回答是因为看了《这!就是街舞》。“是有这影响力的。”田一德笑着说。
“我觉得文化、艺术跟商业要适时地结合,才可以持续下去,在保有文化特性的同时,适时调整,让大众理解,同时产生一点商业价值,才可以让文化永续保存下去,这是我后来理解到的。”田一德说得很认真,“台湾很多学生去日本、韩国上一堂课,可能要200到300元,但在台湾只要4、50元。学生也会看,他看到老师这么厉害,但过得却蛮惨淡,他们又会有多少热情想变得跟你一样?你要让他们看到梦想跟现实是可以结合的。”
杨文昊最近推了许多广告邀约合作,除了必要的采访、拍摄,许多商业活动他都拒绝了。但他表示这并非排斥商业,“大家都要吃饭,所以一定是要赚钱的,但我又想尽量保护自己坚持的关于艺术的一些东西。”他采取的方式是区分和平衡,“比如接受采访、化妆拍摄杂志是工作,我所有under ground的活动、比赛、评委、授课是我的生活,我也对粉丝说,不要去我的under ground活动应援,那是我的生活,你们关注我的工作就好了。”
一些underground舞者会排斥因为节目的热度让街舞变得大众化,杨文昊也并不担心,“有些人觉得这是我们的秘密后花园,不想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把这个东西糟蹋了。但后来我的想法是,我们这帮舞者全都是因为大众文化才喜欢上街舞的,我们都是因为迈克尔·杰克逊,因为明星才喜欢上街舞的。”
“我曾经说过,热度退下去之后,藏在普通人里的某些天才会留下来。有些人可能是天才,但他可能不知道身上的潜能,现在有可能因为节目,他开始学跳舞了,或许他就是下一个天才。”
“留下点火种的感觉。”记者总结。
杨文昊笑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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